美文 | 家乡是汉川

作者:为革命撵兔子

公元561年,家乡汉川始置县,一千多年间,三度置废,四度移治。县城由甑山(今马鞍乡境内)、沥山(今南河乡境内)、金鼓城(今刘家隔镇境内),最后搬迁至长城,今仙女山办事处。民国时期,更是有设立在县城内的国民党政府与日据伪县长,以及设立在汉川韩集等地的共产党天汉县委政权。

汉川的地域标志,为境内的仙女山。古称巫山,采芝山,羊蹄山。传说中,中华五帝之首太阳神,将其未嫁而卒之女葬于此山南坡。秦始皇南巡途径古泽云梦,遭遇大风大雨,不能前行,秦始皇带领文武百官伏地磕头作揖,方才罢休。有方士提出,此事怪罪于巫山,秦始皇遂下令火烧此山。

家乡汉川,迥隔霄壤,烟尘斗乱。从未更改的是这一方水土,泽被着这里的一方人。万户千家,鸡鸣犬吠,人声鼎沸,和声共鸣;十里八村,炊烟袅袅,日出日落,和光一派。

汉川,古时亦有“八景”之说,来往之众留下无数溢美诗词。其中典型的代表作,是清代邑人沈竹坪描述“汉川八景”之一“阳台晚钟”《竹枝词》:阳台一梦太痴迷,漫向花宫细品题,天际云归山雨歇,钟声敲得夕阳低。百度,得到权威解释:“竹枝词”是一种诗体,承之古巴蜀民歌。“竹枝词”中最为著名的,是唐代刘禹锡被贬夔州之后,面对变幻无常世事,叹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还有晴。

唐时夔州,

日出日没;

清之邑人,

来去往矣。

昔日“汉川八景”

了去无痕,

隐踪难觅。

如今,家乡小镇尚存冠名“阳台前”陋巷。阳台古寺巍峨大殿,不复存在,未留片砖片瓦。这里,与传说中人头攒动、香烟缭绕的阳台古寺,究竟有无关联,不得而知。阳台一梦,云归雨歇。一千多年间,随着建制沿革异动,也悄无声息地湮灭了,传说中水天一色的“汉川八景”。唯独留下一句专属成语,比喻做梦或空喜一场的“南柯一梦”一词,在家乡被“阳台一梦”这个词替代。而这阳台古寺,据史书记载就有两千多年历史。在宋代,更是被三代皇帝御赐册封。

家乡湖泊众多,境内最大的湖泊——汈汊湖,属古泽云梦收官点睛之笔,是“千湖之省”湖北省内第五大湖泊。家乡,曾是梦里水乡。时过境迁,广袤湿地,日渐萎缩,围垦枯竭。鱼米之乡里,万顷荷香,暮鼓晨钟,轻舟低篷,浓淡相宜的水墨印象,早已被时光的尘埃,厚厚地掩埋。

家乡,历史上是个水袋子,曾十年九不收。县志记载:清代二百六十七年,共有一百一十六年洪水肆虐。民间流传《荒年歌》民谣:荒年歌,唱开口,十人听了九人愁;天灾水患连年有,受苦受难难出头。荒年歌,唱破喉,唱得长江水倒流;这是百姓遭劫数,子子孙孙记心头。

国家有史,地方有志,家族有谱。史志,详实地载记了置县废县的历程。寻根,是人的本能。家乡姓氏各异的人们,根究竟在什么地方?一脉,源自传说中的山西洪洞县的槐树下;另一脉,源自明代江西填湖广的移民潮。

史册载记与民间传说,刻录下家乡历代所经历的战乱。三国,关公率部安营扎寨,留下系马口古镇的名头;中州赤壁,据说赤壁之战五大战场之一。隋唐,“十八路反王”之一的朱灿,曾残忍地在甑山老县城内屠城。宋代,党仲生率领渔民抗击金人侵略,在南河古渡取得完胜。清朝,太平天国的战火烧到了家乡。辛亥首义,汉川成为策应革命第一县,其中马口梁氏三雄功绩卓著,彪炳史册。日寇侵华时期,率皇协军、皇伪军在家乡烧杀抢夺。抗日战争,家乡是武汉保卫战的战场之一,据说留下一座埋葬抗日将士的万人坑。解放战争时期,解放军部队打败据守在仙女山上的国民党军队,人们火烧代表旧势力的晏家楼,家乡全境解放。

楚文化,在这里留下诸多印迹。与屈原并称“屈宋”的辞赋大家宋玉,与楚襄王一道同游汉川巫山(现仙女山),留下传世经典散文名作《神女赋》。被列为第二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汉川善书”,位列“湖北三大陶器”之一的“马口窑”, 对湘剧、川剧、赣剧、桂剧、滇剧等剧种的形成发展都有影响的“楚剧”、“汉剧”,均在这里留下厚重的印记。何三麻子的故事,柳炳元的传说,在家乡心口相传。

近现代,家乡也走出去了原中国文联主席严文井,中国评剧院院长胡沙,歌曲《小二郎》的作者、知名音乐人宋杨,京剧名家汪少芬等等一批国内外知名文化人。

在家乡,中华民族传统儒释道文化,碰撞融合;佛教、道教、天主教、基督教(新教)、伊斯兰教,五教同光。清末民初,汉川籍刘嗣授,成为一代道教黄冠宗师,民国总统黎元洪拜其为师;汉川籍胡兰亭,是著名爱国基督教人士、圣公会会吏总,孙中山先生曾书赠"博爱"横匾以示勋奖。

斯为楚地,筚路蓝缕;择水而居,从善若水。舞龙灯,划彩船,打莲湘,玩狮子,河蚌精。节庆之日,家乡小镇里,五彩缤纷,眼花缭乱。折纸马,烧钱纸;烧香,作揖;叩头,许愿。人们怀揣着虔诚心情,享受着俭朴的快乐。

上世纪九十年代,家乡废县建市。家乡汉川几经置废轮回,吐纳间杂,在包容中继续前行。家乡还是家乡,小镇还是小镇。

(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


邹斌,笔名、网名“为革命撵兔子、一汉在川”,70后,省级作协会员,现居汉川。常以五台山山门一联自勉:看破世事难睁眼,阅尽人情暗点头。自诩混迹网络文学中一只不太慌张的蜉蝣。


(作者:邹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