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就是可爱的小燕子，是一种非常知名的益鸟，它们消耗大量的时间在空中捕捉一些害虫。它们经常会出现在人类的视线里，在一些歌曲中，也会发现有关于它们的主题歌。哪天燕子在家中筑巢，主人往往表现得非常开心。
说来也巧，湖北汉川市田二河镇有个村子就名为“燕子”。据说，这里之所以称燕子（又名燕子塆），是因为村落形状似燕子。1956年本地称"祖师社"，1958年改称"东风大队"，后改称"燕子大队"，1984年正式更名"燕子村村民委员会"，主任、党支部书记陈义洲。
该村幅员面积18平方公里，是全镇最大的行政村，辖八个村民小组、十一个自然村：桑木棠、燕子湾、东湾、西湾、傅家湾、傅家台、闵家台、中岭上、姚家台、六屋里、新村。村域面积4.21平方公里，2005年有556户，人口2883人。全村耕地3270亩，人平1.13亩，以种植水稻、棉花为主。随着农村产业结构的调整，全村已发展粮食、棉花、油脂、建材加工及养殖私营企业21户，蔬菜大棚36亩，精养水产160亩，瓜果林120亩，第二、三产业从业人员500人以上。至2005年底全村工农业总产值9450万元，其中农业总产值350万元，人均纯收入3400元。该村是全镇的经济强村，多次受到省、地、市各级组织的表彰。
燕子村位于湖北省汉川市田二河镇镇区东约800米处，106省道(荷沙公路)穿境而过，燕神公路在此与荷沙公路交汇，交通便利，区位优势明显。在农村建设方面，燕子村2001年被定为汉川市"中心村";2006年1月，被省政府确定为湖北省"百镇千村"工程示范村;同年3月，被汉川市政府定为"新农村建设试点村"。
2018年7月19日，燕子村来了精准扶贫驻村工作队（今乡村振兴驻村工作队）。工作队由汉川市市直文旅系统的两名党员领导干部为骨干力量组成，当地政府派出一名同志配合开展日常具体工作。
“你们听说了吗？燕子村要来驻村工作队了！”
“是吗，你听谁说了？”
“那我们村要脱贫致富了，好事呀！”
“对，看看都来了几个什么样的人！”
……
迎国检期间，竹家河村上上下下都在议论这件事。
“我们一定要好好欢迎人家，坚决不能不理不睬！”由黄成、竹家河（一拖二的村，即除了燕子村之外的村）两个片的片长发起的接待组的活动，立刻得到了村民的热烈响应。
陈四发老人激动得嘴唇都颤抖起来，他说：“我非常欢迎李文（驻村第一书记、工作队队长）来村里扶贫，我们需要年轻有为的为我们老百姓办事的好干部！”
村民张大海说：“我相信李书记一定是做事实在，对老百姓像家人一样，几天不见就想他的那样一个干部！”
后来红旗、张湾、成新片的片长和村民知道这次欢迎活动后，非常不满地说：“张书记不光是你们燕子村的扶贫队长，也是我们的扶贫队长，怎么能把我们两个片的人撇开呢！”最后商量决定，两个片各派代表签字按手印。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写下这样的文字：感谢我们的后盾单位市文旅局，给我们派来了一支为老百姓办实事、谋福利的工作队。工作队长李文来村以后，相信他不畏艰难困苦，全心全意为我们老百姓服务，把我们每一位老百姓当亲人。在他的带领下，我们的生活一定会发生很大的变化。只要是我们老百姓的事，不管是谁，无论是什么事都是有求必应，在我们心中他就是我们的贴心人，让我们看到了希望。我们相信他能认真努力工作，帮助我们一起脱贫致富。
字里行间虽然没有华丽的辞藻，但流露出的都是村民的真情实感。七十六位村民慎重地按上了76枚鲜红的指印。
燕子村里没有金子
大概在二百年前，第一个来此居住的人给这个村取名字时，对今后的生活有一个美好的期许吧。但事实上，燕子是一个面积大的村，更是一个最穷的村。
一栋房屋里，住着年迈的母亲和四个儿子。房屋四周已经没有几块砖了，是用树棍子围着的，屋顶上没有一片瓦，盖了两层塑料布遮挡风雨。屋里裂着缝隙的地板下面，散发着猪圈、牛栏的难闻气味。家里只有一张床，全部家当没有一样能值几个钱。最让人心酸的是四个成年的儿子，只有老大娶了老婆。
这是燕子村一个贫困户的真实写照。在这个片里，还有不少这样的贫困家庭，他们有着各种各样的困窘。
都说“一方山水养一方人”，可燕子村的土地养不了这方人。全村登记在册的有556户，其中建档立卡贫困户就有181户。由于太穷，村中已有104户背井离乡；剩下的村民就像被上帝天女散花般的，随意抛洒在乡村之中——他们大多是单家独户。
全村共有71个单身汉。土生土长的女孩子，刚刚过了十六七岁，就早早地托人在村外为其寻求婆家，或是出外打工。有人做过统计，近三十年来很少有村外的女人嫁到村里来的，万一不小心来了，也待不了两年就会跑掉。
村民小周打工时，认识了一位女子，几经接触后相好了，他怕夜长梦多，便辞了工作，把女人带回燕子村。为了稳住女人，他还把父母留下的木板当木材卖掉，得了几千块钱，然后，俩人住进一个茅草棚，三块石头支着一口锅烧饭过日子。后来，那女人实在忍受不了这野人般的生活，偷偷地跑了，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
据上了年纪的老人说，燕子村的历史并不长。最早的原住民可能不超过十户，其余都是从周边和其他地方搬迁过来的。他们继承了祖辈逃避现实、不与抗争、不思进取、贪图安逸的基因。曾有人问一个四十多岁的单身汉，最大的理想是什么？他的回答让人大跌眼镜，他说：俺的最大理想是当个“五保户”。
这里基础设施极差，没有文化娱乐活动，不通有线电视，没有无线信号。
1980年的那个时代， 8个村的综合考核排名，燕子村倒数第一，而到各级政府上访的人数占总上访人数的85%，被称为“专业上访村”。那个年代，贫穷、封闭、落后是笼罩在燕子村村民头上挥之不去的阴霾。
“局党组经过慎重考虑，决定派你去燕子村驻村扶贫，职务是村支部第一书记、工作队队长。” 时任市文旅局党组书记、局长李绍斌对李文说。
“坚决服从组织的安排！”李文坚定的态度让李绍斌感到高兴。
“这是要踏石留印，抓铁留痕，真枪真刀的实战哟，来不得半点虚的！”
“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你不需要征求一下老婆的意见？”李绍斌提醒李文。
“男人的事要征求老婆什么意见？”李文嘻笑一声，又说：“你晓得我老婆从来不拖后腿。”
听了李文的话，李绍斌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兴奋地说：“好！希望你全身心投入到扶贫工作中去，有什么困难直接找我，局党组做你的坚强后盾！”
李文十分清楚这副担子的重量。此时，正是全国脱贫攻坚的关键时刻，距离习总书记向全世界庄严承诺“确保贫困人口到2020年如期脱贫”的期限仅仅只有3年时间。他更知道市委制定的脱贫攻坚“不摘穷帽就摘官帽，不换面貌就换人”的“军令状”的严肃性。
李文，四十多岁，市文化市场综合执法大队大队长。
千万别以为执法大队长就是虎背熊腰、声如洪钟、三头六臂。恰恰相反，一米六几的个头，一双眼睛上戴了一副近视镜片，半秃的头顶泛着淡淡的光。然而，在他若显削瘦的脸上，总是洋溢着和善的笑容，再配上一对月牙般的眼睛，就滋生出一股让人无法拒绝的神奇魅力。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李文先后获得全国文化市场行政执法先进个人、全国打击侵权盗版有功个人、湖北省“扫黄打非”工作先进个人、孝感市农家书屋工程建设先进个人、市“十佳执纪执法标兵”、“十佳文化工作标兵”等荣誉。
开车从城里出发沿省道一直向西，行驶30多公里便到了最西端的田二河镇。
2018年7月19日，李文和工作队员许红兵带着简单的行李包踏上了这块注定要在他们人生路上留下深深印记的土地。
镇党委书记董波接待了前来报到的李文。
初见陈四发
“听说燕子村来了一个扶贫队长，在哪里？我要找他！”一个粗大的嗓门在镇政府院子里叫嚷着。
初来乍到，李文正在镇扶贫办公室了解情况，听到外面有人找，于是便迎了出去。有工作人员悄悄提醒他，村里人蛮得很，小心点。他忐忑不安地走出办公楼，对院子里的人说：“我就是燕子村新来的扶贫队长，谁找我？”
八十岁的陈四发，典型的村里人打扮。一顶旧帽子的帽檐耷拉着，遮住了一只眼睛，拄着棍子，两只裤脚紧紧的扎着，身板挺硬朗。他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就是？”
李文从老人的眼神中品味出一丝不信任的味道，于是语气十分肯定地回答：“请相信我，我叫李文，您老找我什么事？”
老人粗糙的双手一下子抓起他的手，说：“我是来找你帮我们修公路的。”听了这话，李文悬着的心落了地。
陈四发告诉李文，他是燕子村的，离镇上有六七里路，到今天为止，人们走的都是羊肠小道。脱贫攻坚刚开始时，镇政府和扶贫工作队都答应修一条通往镇上的公路，可两年过去了，连公路的影子也没有看见。老百姓认为，脱贫攻坚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打雷不下雨。
老人从内衣兜里掏出一本存折塞进李文手里，说：“李队长，这里面有5万块钱，你拿去修公路，我还可以发动村民凑钱。”
李文被老人强烈要求修路的行为打动了，他按住老人的手说：“老人家，我刚来，对情况还不熟悉，过两天……不，明天我就去竹家河片了解情况。”他指着胸前的党徽说：“我是共产党员，就是来为老百姓办事的，我以党性向您老承诺，一定把公路修通！”
老人握着他的手，使劲摇晃着说：“好，好，有你这话就放心了！”李文把存折放在老人的手里，说：“老人家，这存折您老把它保存好，今后有大用的，明天我就去竹家河！”
送走陈四发后，李文去找时任燕子村村委会主任（兼任党支部书记）陈义洲打听竹家河片（一拖二的村，后根据扶贫工作需要临时划为片区）的情况。陈义洲告诉他，竹家河66户人家有26个贫困户，那里环境太差太偏远，不适合人居住，没有发展前途。不久，镇党委经反复讨论研究决定，对那里的贫困户实施整体易地搬迁，也动员说服其他村民搬离竹家河。这不仅可以彻底摆脱贫困，也有利于更好地保护那片河水的原始生态。镇政府已在镇上给他们建好了集中安置点，他们也可以自己找地方建房，政府会全力提供服务。最后，要求工作队驻村以后，要好好跟村民做工作，动员他们尽快搬出来。原来，搬迁政策出台后，还只搬6家贫困户，进度太慢，严重影响全镇脱贫攻坚进程。
李文听后点了点头。既然是这种现状，确实没有必要花钱在竹家河片修公路，趁着脱贫攻坚的大好机会，让他们搬迁到条件好的地方，更利于今后的发展。
清晨，村民还未完全醒来。李文搭上一辆顺路的“麻木”车，他要去竹家河片走访陈四发老人，顺便摸摸整个村的情况。
先天晚上，他与工作队员许红兵商量好了，今后除了重大活动和重要事情外，一般性的工作两人都分头行动，以便提高工作效率。
“麻木”车其实就是农用三轮车，气力很大，被称为“爬坡王”，特别适应村里的路。但是，由于村里的毛荒路坡陡弯急，路面坑坑洼洼，人坐在车上被颠簸得浑身发麻，故被人们戏称为“麻木”车。车子爬上黄土坡停下了，再往前就是通往湾子里的羊肠小道。
东边天际已出现一线桔红的霞光，渐渐的变成血色染红了一大片天空。李文放眼望去，沟壑间飘浮着薄薄的轻纱。屋顶上已升起袅袅饮烟，那烟在风的吹拂下拉得很长很长，最后揉进一片轻纱中，飘飘渺渺，若隐若现。片刻之后，太阳已在东山顶上冒出脑袋，渐渐的越来越大；突然，它挣脱白云的束缚跳出了包围圈，露出浑圆的大脸朝大地微笑。他深吸了几口清新凉爽的空气，朝着东方大声喊道：“乡亲们，你早……我来了！”
羊肠小道在眼前蜿蜒，李文没有精力去欣赏旷野的景色，全心关注脚下的道路，有些地方让他心惊肉跳，稍不留神就有掉下河水的危险。人在这条路上走，显得那么的渺小、无奈、无助，好像回到远古时代。不是亲身走一趟，他根本不会知道，生活在竹家河的村民出门是如此的艰难。如果是寒冬腊月，大雪封路，这里肯定是寸步难行。难怪镇党委政府没有安排资金修路，而是要动员竹家河的村民全部搬迁，现在看来这是正确决策。
李文这一趟竹家河片之行，走得异常辛苦，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走这么远的路了，脚上的血泡已被磨穿，每走一步都“嘶”的倒抽一口气，那是钻心般疼痛。早上出门时吃的一包方便面，早已消失殆尽。他饥肠辘辘，感觉心发慌，腿打颤。二十多公里的路，他走了几个小时，直到下午2点钟才走到陈四发家。老人见他一拐一瘸、疲惫不堪的样子，无比动容地说：“李队长，真想不到你讲话这么算数，就冲这一点，竹家河的路肯定有希望啦！”老人忙招呼老伴做饭，自己则为他烧水洗脚、换布鞋。
村级土路深处的气温比镇上更低，陈四发老人家里已经开始烧火取暖。火坑旁的围桶里坐着一个人正看电视，见来了客人，很热情地招呼客人来火坑边烤火。经过交谈，李文知道这是陈四发的儿子陈光春，今年已经四十六岁，从小就得了软骨病，不能下地走路，长这么大还没有出过这个家门。他开朗健谈，脑子很灵，知晓很多时事资讯，就连当前国家的脱贫攻坚、精准扶贫，“一带一路”等大事，都十分清楚，讲得头头是道。他说每天就是一件事，与电视为伴，虽然从未出过家门，但知道世界很大、很美、很奇特。他说自己最大的心愿是去镇上照张相，办个身份证，等竹家河通公路了，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听着这话，看着那团缩的身躯，李文感到心底一颤，鼻子酸酸的，是怜悯、是震惊、还是自责？一股说不清的情感在涌动。
李文陷入深深的思考中，直到陈四发走过来叫他吃饭才缓过神来。吃过饭以后，陈四发陪同李文回到火坑旁。儿子很知趣关掉了电视机，蜷缩在围桶里静静地听着父亲与客人谈话。
李文如约而至使老人很兴奋，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梦想即将变为现实，话匣子一下全打开了。
竹家河片是离镇政府最远的自然村，从老人记事起，去镇上只有三条羊肠小道可走。第一条是从偏僻的位置走过荒无人烟的10多公里深沟险壑路，经过黑土坡到镇上。这条路上有很多毒蛇，2014年，有村民在这条路上被很毒的银环蛇毒死了。第二条是下到沟底，沿河道经红旗出黄海，再经过三谷到大新再到镇上。走这条线要来来回回蹚十八道沟，曾经有两个人被突如其来的洪水卷走。冬天，走这条线更加痛苦，冰冷的水像无数钢针扎进双腿疼痛难忍。第三条是翻北边的一条沟到临近的天门干一，相比之下，这条路要轻松一点，但是要花21块钱的车费。不管走哪一条路，都要六七个小时。以前去镇烟草站，男人背60斤，女人背40斤，早上天还没亮出门，晚上天黑了好一会才到家。
竹家河片没有肉，想吃肉必须去镇上买，如果一斤肉15元钱，到家里就成40块钱一斤了，不管什么东西从镇上送到竹家河，都是每斤30块钱的脚力费。陈四发平日里就是骑自行车为村民们运货，几十年的光阴都洒在了土路上。由于路远并且崎岖，曾经摔死过人。
李文想起了时任镇党委书记董波交代的话，于是问道：“既然日子过得这么艰辛，镇政府要贫困户易地搬迁到镇上去住，不是很好的事吗？听说到现在为止，只有六户人家搬出去，为什么？”
“李队长，从竹家河搬个家出去，你以为打个哈欠吧。你刚才来的路，空手走都很难，你说要人搬家怎么搬？就是请人也搬不出去，何况搬运费太贵，谁也承受不起。”老人越说越激动：“李队长，你们想过没有，假如这些人都搬到镇上去了，一没有资金，二没有手艺，三没有土地，他们靠什么生活？这么几百人出去了没有生活来源，到头来还是政府的大麻烦。但是，我们不搬出竹家河，日子虽然穷点苦点总不至于饿死吧。”
“那留下来还是和以前一样贫困，怎么脱贫致富呢？”李文反问道。
“李队长，竹家河满地都是值钱的宝贝。从树上摘下来，运出去就是钱。”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唉，可惜就是没有一条公路。你回去跟领导好好说一说，把这里的实际情况告诉他们，竹家河的老百姓迫切需要修路，要是资金不够，我们老百姓可以各家各户凑！”说着，老人情不自禁地抓住李文的双手，眼神乞求地盯着他，好像竹家河的希望就在他这里。
陈四发老人第一次遇到一个能倾心听他诉说的干部，他也是平生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话。这一夜，他俩像久违的朋友相聚谈了很久很久，似乎谁也没有睡意。
接下来的几天，李文走访了竹家河片的所有贫困户。问他们为什么不肯搬出时，有老人告诉他说，人老归乡，叶落归根，我们这些人黄土都埋到脖子了，神经病才往外跑。
佝偻身躯忙碌的老人，丧失劳动能力、精神智障的残疾人，衣衫褴褛、满脸脏兮兮的孩童。眼前的一切，强烈地冲撞着李文那颗善良的心，他觉得肩上担子千斤重，一种强烈的责任感促使他暗自发誓，要竭尽全力帮助村民改变贫穷的面貌。哪怕自己的能量微不足道，只是一根小小的火柴，也要为村民点燃一盏希望的灯，照亮他们的脱贫之路。
义举行动
李文回到镇上首先向党委书记董波做了自我批评，没有完成好交给的任务。然后，把这些天在竹家河片的所见所闻，以及感受，都一一作了汇报。当他说到改革开放近四十年，竹家河片的百姓几乎还处在刀耕火种、肩扛背负的生活状况时，他的眼眶潮红了，扭头朝窗外望去。
董波见状对李文说：“党委、政府正是考虑到竹家河的实际情况，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只有离开了那个地方，才能彻底摆脱贫困。”
“关键是他们搬不出来，也不想搬。”李文望着董波停顿了一下，又说：“就是二十六户贫困户都搬出来了，还有四十多户村民，他们享受不了扶贫优惠政策，只能继续待在那里，不给他们修公路，他们怎么去发家致富奔小康？”
“镇党委已经形成的决议，总不能朝令夕改吧。”
“竹家河土生土长的人，已经很适应那里的生活环境，突然去一个新的地方，没有土地，没有资金，没有技术，他们靠什么过日子？到一定的时候，这几百号人还是党委政府的沉重包袱。”他说此番话时，注意到了董波的认真神态，觉得自己的陈述起了作用。
“你这话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我再慎重考虑考虑。”董波一边思考一边说。
“董书记，其实竹家河的情况并不是想像的那样糟，制约那里经济发展的关键就是没有公路，只要通了公路，我敢保证一到两年时间，那里就会摆脱贫困富起来”。他越说越兴奋，嗓门也大了：“只要你同意修路，我承诺带领竹家河的村民把公路按质按量修通！”
“只是今年的项目资金没有安排给竹家河修公路的钱，拿什么去修？怎不能让老百姓用锄头挖，用手刨吧。”
“只要党委政府同意修路，就是用锄头挖，用手刨，我们也要给竹家河的百姓修通一条致富路！”他从董波的表情和语气中，看到了希望，立刻笑眯眯地说：“董书记，这个钱的事我不担心，只要你想办的事，没有办不成功的！”
董波忙挥手说：“得得，别给我戴高帽子，不一定搞得成器。既然你有这大的决心和把握，我支持你，不过要跟郑镇长商量商量。”
李文一听高兴地说：“好的，董书记！需要跑腿递报告的事，尽管吩咐。今天打搅了，耽误你的宝贵时间，有失礼的地方，请书记大人海涵，我先告辞了。”
李文走出董波的办公室，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两手握拳使劲挥舞一下，嘴里情不自禁地“吔”。
有了董波的许可和支持，李文信心满满，他决定去竹家河片召开户主会，动员大家为自己家门口的公路，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那天，李文和队员许红兵、邓博走在去竹家河片的路上，手机响了，一看是董波打来的。
“董书记您好！有什么指示？”
“我猜你一定是在去竹家河的路上，告诉你，我同郑镇长商量了一下，决定从其他项目中给你调剂出25万元，先把工程动起来，我再找市委或其它相关部门想想办法。”
“太感谢了，董书记，您可真是老百姓的好书记啊！我代表竹家河的父老乡亲向你鞠躬，向你致敬！”李文真像董波在面前似的，身子情不自禁地朝前躬了两下。
“别客气，我们都是想为老百姓办点实事。你也和后盾单位（即市文旅局）多联系嘛，争取李绍斌局长更多的支持。好啦，施工时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什么困难打我的电话。”
“困难就是钱，其它不找您麻烦。”李文嬉笑着回了一句。
此刻，树木葱郁，大白果树老屋场地处偏僻，头顶是天。院场会上坐了老老少少好几十人，一年难得几次凑在一起，没有事的都来了，好不热闹。
村里人心直口快，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说。只听见有人问：“这是第多少回开修路的会了？我都记不清了。”
“管他多少次，反正待在家也没有事干，来听听他们又是怎么闪卵弹的，就当作看猴把戏了。”
“听说这次可能是真要修路了。”
“哪一次不是说是真的？你把这些干部说的话也当真，不是你脑子进水了，就是他脑壳穿孔了！”
……
李文高声宣布开会，几分钟后，闹哄哄的院场会渐渐安静下来。他站在一张老式的八仙桌前，满面春风，笑容可掬地说：“各位父老乡亲，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镇党委政府已经同意为我们竹家河修建公路了，这是我们期盼了几代人的大喜事。今天就算是我们召开的通气会……”
这时，不知谁大声插了一句：“我们都开了若干次会了，结果连公路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这一次，不会又是做梦娶媳妇，让我们空喜一场吧！”此话引起了一片嘻笑声。
李文对大家说：“请大家放心，绝对是真的，我以党性担保。”
“好，就算是真的，那政府给了多少钱修路？”
“本来，镇政府是想动员大家全部易地搬迁，所以没有给这里安排修路资金，这次从其它地方调剂了25万元，剩下的钱再慢慢想办法。这是我们竹家河村自己的路，也需要大家共同出力。”李文的话音刚落，会场便喧哗起来了。
“李队长，听你的意思是要我们小老百姓自己出钱修路吧？”
“这不是把竹家河的人当后娘养的吗？别的地方修路、建饮水池、盖房子都是政府拿钱，轮到竹家河就让老百姓自己出钱，这也太不合理了！”
李文忙解释说：“刚才说了政府暂时只能拿出这么多钱，今后再想办法解决。”
“25万元，光砍出一条毛荒路也不够！一听又是个乱弹琴的事。”
“李队长，你们后盾单位准备拿多少钱来修路？不拿个几十万、百把万元不算真心扶贫！”
人多嘴杂，李文忙于应付。此时，只见陈四发站起来，咳嗽了两声说：“我来说两句。这些年，我们的后人出去打工，一去几年不回来，为什么呢？因为没有公路，回来一趟太不容易啦！好多年轻后生找不到对象，竹家河连条公路都没有，哪个乖孙女肯嫁进村里来呀！”说到这里，他从挎包里掏出一叠现金和一本存折举在手里说：“这一万块现钱和五万元存款，是我一辈子攒下的，本想等百年之后留给我瘫儿子过日子的，现在习大大的脱贫攻坚，让我看到了希望，今天我把钱全部捐出来修路。公路修通了，竹家河的好日子就来了！”
陈四发老人的壮举把在场的人全震懵了。好一会儿，整个屋场静静的，只听见白果树叶的“沙沙”声。
李文格外感动，眼眶里充盈着泪花，他激动地说：“非常感谢陈老人家对修路的义举，他的话说得非常好，我们老百姓好日子来了，再不能错过机遇，公路修通了，村里的土特产等等都可以源源不断地运出去，大大加快我们发家致富的速度。”
有人问：“那我们要出多少钱？像陈老人家一下子拿出那么多，我是拿不出来，恐怕竹家河没有几个人拿得出。”
李文笑着对他说：“大家量力而行，有一分钱捐一分钱修一分路，我们发扬愚公移山的精神，只要坚持就一定会成功！”
不知是受陈四发慷慨解囊的行为感染，还是被李文的话鼓动了，大家纷纷举手示意报出自己捐款的数目。八百、一千、三千、五千、一万……没有钱捐的，则准备捐出修房子的木材、过年的肥猪。更有甚者，个别老人说，卖了自己的老屋（方言：棺材）来捐钱。
据统计，在竹家河片整个公路建设中，这里的百姓省吃俭用共捐资二十多万元。
在那段日子里，李文为了筹集资金，跑政府、跑部门、跑后盾单位，只要有一点希望，他都做百分之百的努力，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乘着驻村工作队周末两天回城休息，李文找到了上级领导、后盾单位的市文旅局局长李绍斌的家里。
“李局长，你说过有困难就找你，局党组是我的坚强后盾，眼下我遇到大困难了，只有求助你了。”李文一边说一边用乞求的表情望着李绍斌。
“什么大困难？”李绍斌被他一脸愁容的表情弄懵了，不知出了啥问题，忙问：“快说来听听，局党组尽力帮你解决。”
李文在李绍斌对面坐下后说：“那个叫竹家河的自然村是我们工作队一拖二的一个片区，至今还没有通公路，去镇里一趟来回要好几个小时，老百姓非常作孽，我们想修公路。”
“这是好事啊！”
“是好事，就是差钱。”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了，局里可没有钱，每年我们自己经费都不足，这你是清楚的。”
“李局长，你知道吗？人家八十多岁老人把给瘫儿子养老的六万块钱都捐出来了，还有卖猪、卖棺材捐款修路的，这让我非常感动。你支持就帮我跑钱，不支持，我就到街上放个纸箱子讨钱募捐，相信为了贫困乡村修路，会有人慷慨解囊的。”
李绍斌听他这么一说，忙摆摆手说：“讨还是讨不得，你这是出我们局机关单位的丑。”他摇了摇头说：“好好，真是服你了，我去找市政府想想办法。”
李绍斌说话算数，不久就把市领导请到竹家河片，实地访贫问苦。竹家河片的贫困现状和老百姓对美好生活的渴望，深深地撞击着市政府领导的心。同时，他们又被李文那种勇于担当，排除一切困难，真心为贫困村民谋幸福的精神所感动。从竹家河片回来后，李绍斌在全局干部职工中发动募捐活动，共募得资金10万多元。市政府在2018年给了30万元，2019年又给了20万元。
开弓没有回头箭，自从工程开工以来，李文就被逼上梁山了。那段时间，是他最劳身劳神的一段时光。他满脑子装的就是筹钱、工程质量、安全施工三件事。作为一个没有多少资金的工程负责人来说，可以想像他工作的艰辛、苦恼和压力。很多时候，工程都是处于这样状态下，头一天挖掘机干完事，第二天停在那里等钱，不给钱不动工，两天不给钱，挖掘机就开走了，再想请回来就比较难了，少说也折腾你个把星期。这可就苦了李文，常常是白天在工地指挥施工，监督工程质量，晚上又驱车赶回城里，第二天跑政府、跑部门找钱。有时为了不耽误工程进度，在一时筹不到钱的时候，只好厚着脸皮找亲戚朋友借钱应急。
一个拦路虎
在贫困村修公路，还有一件事让人头痛，甚至让你无可奈何，这就是处理各种矛盾纠纷。
长期封闭在乡村里的人，由于见识少，部分人的眼光仅仅看见鼻子尖上的一点小利，什么大局意识不知为何物。开会时，人人都要求修路，个个都表态大力支持。可是一旦公路占了谁家菜地一角，毁了谁家水稻田，便会大吵大闹，阻止施工要求补偿。有些理由让你哭笑不得，我家只走前面一截路，后面的路我不走，公路不能从我的地里经过；后面那户人家跟我吵过架，不能让公
路从我家门口经过连到他家。有时，李文一连几天都纠缠于这样的纷争之间脱不开身。在竹家河片的公路修建期间，他还遇到过更为奇葩的阻工理由。
村民陈奇，当公路要从他的一块田里经过时，一家人阻在施工现场闹事，迫使工程停工。李文得知情况后，赶了三个多小时的路，终于在竹家河片长家旁边的一棵大树下找到陈奇。
那天下着雨，李文邀他去片长家里坐着商谈。哪知他是个犟脾气，哪里也不去，就站在雨里说，不然，他就走了。没有办法，只得依着他。
陈奇是个急性子人，没等李文开口，他先说了：“你修路占了我的田也可以，但必须答应一个要求，否则，公路从我的田里过，只怕脑壳想偏了带个败相！”
李文心想只要你有要求就好办，说明还有商量余地，于是笑了笑问“什么要求？说说看。”
“你让我当竹家河片的片长，还要让我入党。不然，一切没生意！”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看不出是玩笑话。
此话一出，李文像被一股冷风倒灌进嘴里似的，噎得透不过气来，一时语塞。片刻后，他才笑着问：“看来你的官瘾还不小，告诉我为什么想当片长？”
陈奇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谁他娘的不想当官，当官发财啊！你看上面给村里的福利，什么时候有我们老百姓的份，不都是当官的和他们的亲戚朋友得了。”
李文收起笑容对他说：“没有影子的事不要乱说，说了是要负责任的。你有什么证据告诉我，我就是要监督查处这些违规违纪行为！”
“我···听别人说的。”
“我还听别人说，你杀人了，能信吗？没有把柄的事乱讲，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别人会告你诬陷罪。”李文停顿了一下，语气缓了许多说：“想当片长、想入党是个好事，说明你有上进心。但是当片长是要群众选举的，现在大家都想早日把公路修通，你却阻工不让修，竹家河的人会选你当片长吗？再告诉你，入党是要具备条件的，最起码要有奉献精神，你有吗？”
他俩在雨中交锋近半个小时，衣服都淋透了。他被李文的一番话说得无言以对，自知理屈扭头一声不吭地走了。工程开始照常进行，公路也从他的田里通过，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公路继续往前延伸。几天后，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陈奇被李文批评以后，几天都闷闷不乐，一股怨气堵在心里很不舒服，自己提出的要求不仅没有得到满足，反而被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他越想越气，决不能就这样认栽，不然今后还怎么做人？不行！非得让你李文见识见识老子的厉害。他从自家树林里砍了两根大碗粗的树，将一根树砍成四节，栽在从他家田里经过的公路两侧，用藤子捆绑成架子，然后将另一根树搭在两侧架子上，横拦在公路之上，类似乡镇公路上的检查收费站。心想，公路是从我家田里经过的，任何人想从此过，必须留下买路钱，这是天经地义的。
那天，李文和许红兵、邓博搭乘的“麻木”车，沿新修的公路巡查工程质量。车子快开到陈奇那块田边时，远远看去一根树杆横拦在公路上，只见陈奇一手插腰，一手拄着一把挖锄，神气十足地立在公路中间。若是初来乍到的外地人，在这里碰到如此状况，还以为遇上拦路打劫、谋财害命的劫匪了，非得吓个半死不可。
李文一看,心中“腾”地燃起了一团火，没等“麻木”车停稳便跳下来，直奔到陈奇的面前，毫不客气地说：“陈奇，你这是什么意思？政府修的扶贫路，你拦路设卡想干什么？”
陈奇见李文满脸青色，态度生硬的样子，便暗自叫苦不迭，这下子真是背到家了，架子刚刚搭起还没开张，就碰到了这个“瘟神”，于是，他十足的底气瞬间损了一半，心里发虚，眼光游移地说：“这路是从我的田里过的，收点补损费怎么啦！不行吗？”
李文听到这话，内心的那团火已烧到脑门顶，大声吼道：“告诉你，这叫拦路抢劫！”他对许红兵和邓博说：“来，把它拆了！”
“站住，谁敢拆，我就挖了谁的头！”陈奇高高扬起手中的锄头，两眼怒视着工作队的三个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只是两只胳膊在微微发颤。
此时，毫无心理准备的三个人，一下子被喝住了，邓博生怕那把锄头落下来，连忙停下脚步站着不动了。哪知，李文不吃这一套，径直走到他跟前，用手指着头说：“来，朝这里打，我看你长了几个脑袋！”
陈奇本想把他们给吓跑，没有想到这个不怕死的“瘟神”比他还横，只好倒退了几步，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李文见他被怔住了，嚣张气焰已消失，又甩出一串有分量的话：“告诉你陈奇，再这样阻工拦路，我就通知镇派岀所，以破坏脱贫攻坚罪把你抓起来，到时候你吃不了兜着走！”
陈奇算是领教了李文的功夫，这真是个不好惹的队长。说来也怪，有时的事情你越往坏处想，它却越往好处变。这一次，陈奇算是彻底地服了，而且开始佩服起李文，说他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事做不成功？从此，他便真正的安静下来，再也不惹事生非了。
李文也不计前嫌，先后多次到他家，与他沟通谈心，帮他家解决生产生活中的困难，为他申请小额贷款，指导他发展特色产业，渐渐地俩人成了好朋友，一段时间不见，便相互发微信问候：兄弟，好长时间没见了，有时间来家里坐坐。
幸福与生命之路
2018年10月的一天，钢纤铁锤的碰撞声，挖掘机的轰鸣声，在通往竹家河片的旷野里响了整整一年，震撼了沉睡的土地。公路在这混奏的交响乐中一米、两米、十米、一公里、三公里，
缓慢地向前蠕动。
在竹家河片修公路说起来容易，干起来难。缺少资金，没有大型现代化机械，甚至连成熟的技术人员都没有，要在如此困难条件下修路，艰难程度是可想而知的。前面8公里公路，是从这个位置到沟底，再从沟底爬到对面位置，这中间由几十个“之”字形弯道组成。有人曾说：就凭他们目前的资金现状和技术水平要把这条路修通，不知猴年马月。
然而，李文带领竹家河人用有限的资金请挖掘机、买炸药，用钢钎铁锤开山凿岩，凭着蚂蚁啃骨头的精神，一小段一小段地修，一堵岩一堵岩地凿。2018年底，经过艰苦卓绝的努力，这条19公里长的公路终于奇迹般地蜿蜒在这个旷野之中，从此结束了最后一个自然村不通公路的历史。
那天，董波和李文等人徒步沿着新修的公路察看，最后对工程进行验收。他十分满意地赞扬说：“李队长，这事搞得好！我向市委申报给你记功！”李文不好意思地说：“都是党委的大力支持，不然，我有三头六臂也干不出来。”
李文在陪着董波经过陈四发家门口时，老人迎上来紧紧地握着董书记的手，激动地说：“感谢工作队为我们竹家河老百姓修了一条幸福路！”
董波笑哈哈地拍着老人的手，说：“陈伯，我们更要感谢您啊！感谢您做出的奉献和表率作用，您老是全体村民学习的榜样！”
远远望去这条新公路，就像挂在人民心中的一条彩虹。
公路修通了，李文圆了竹家河片几代人的梦，他在村民眼里成了一辈子要感恩的人，成为一个形象高大、说话算数、真心为民办事、被人崇拜的人。村民徐伟对他说：“公路修通了，你是大功臣，我要杀两头猪把为我们竹家河做出贡献的人都请来，好好的庆祝庆祝！感谢你们为竹家河的父老乡亲做的天大好事！”
2018年春节期间，竹家河片出现从来没有过的热闹，远走他乡、出门打工的人都回家过年了。有的拖儿带女携着从未见过公婆的媳妇，欢欢喜喜地回来与父母团聚；有的甚至开着小车驶进阔别已久的家乡；还有已搬离竹家河数年之久的村民，也回来走亲访友，看看这里的变化，呼吸这里的清新空气，喝几口甘甜的水，干几杯香甜的酒。
大年三十的晚上，是竹家河片的不眠之夜，鞭炮声响了一夜，火塘的火烧了一夜，亲人们聊了一夜，孩子们闹了一夜，妈妈的双手忙了一夜……
陈四发看着回村的年轻人真是感慨万千，当年，他们离开时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
“爸、妈，你们都穷了一辈子，我们不能再继续穷下去了，更不能让你们的孙子辈跟着继续受穷！请原谅孩儿的不孝！”他陈四发的儿子、儿媳妇、孙子们跪下磕了头，义无反顾地带着梦想走了。从此，竹家河便失去了生气。今天，他们终于又回来了，竹家河重新呈现出生机盎然的景象！
一天，李文和陈奇叫来几个村民，大家涌进陈四发家里，用竹躺椅抬着他的儿子沿着新修的公路，走了很远很远。长到四十多岁的儿子，第一次被人抬着走出自家的大门，看到养育自己四十六年而不曾一睹芳容的竹家河，他激动得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喃喃地说：“谢谢！谢谢！谢谢扶贫工作队，谢谢党和政府！”
“天路”的修通，将竹家河人沿袭了几代的生产方式和生活轨迹彻底改变了。过去，他们的运输靠骡马，现在，骡马已退出山村的视野，正在退出人们的记忆。好多家庭都添置了“麻木”车，人们用它拖运肥料，收获庄稼，跑运输，极大地提高了劳动效率。陈四发等人虽然失去了赖以生存的马车，却没有半点的失落和遗憾，他们感叹地说：看到“天路”给白竹山带来的喜人变化，我们是从心底感到高兴啊！”
有了公路，竹家河片人惊奇地发现，原来的劣势变成了优势。过去这里因偏远道路艰难，很少有外人在此驻足，现在却因这里绝佳的原生态环境，吸引着众多游客前来休闲度假。
周同，十多年前认识了邻村一位俊俏的姑娘，当时她看到竹家河的状况后，坚决不肯嫁过来，并说：“路不通，我不来，太难走了。”小伙子没有办法只得上门去了女方家。今天，他终于带着老婆和两个孩子，开着车欢欢喜喜地回到了竹家河老家。
五十多岁的陶山新，出外打拼30年，在外出生的孩子都已结婚。
公路通车后，他带着全家人回来了，并表示再也不离开。2018年，他在竹家河造了100多亩经济林，栽种了5亩中药材、10亩车厘子。目前，又劲头十足地办起了民俗旅游“农家乐”，他说：“要在竹家河片这块宝地上发大财！”
自从有了“天路”，竹家河片的人出行方便多了，过去到镇上要几个小时的路程，现在坐“麻木”车也只要三十分钟。“天路”成了竹家河片脱贫致富的大动脉，是竹家河乃至燕子村打赢脱贫攻坚战的必经之路。开始尝到甜头的村民们兴奋地说，这就是我们的“幸福路”“致富路”，甚至有人说，这也是一条“生命路”。
2018年11月15日，村民陈月五在地里收割黄豆，突然被五步蛇把右脚大拇趾咬了一口。传说这种蛇毒性巨大，被它咬了只能走到五步就会中毒身亡。他当即举起镰刀把被咬的大脚趾砍掉，再用力将毒血从切口挤出。然后，忍着剧烈疼痛下到溪边冲洗伤口，他自以为这样处理就没有事了。哪知，第二天早上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家人立刻给李文打电话求助。
李文没有一丝迟疑，迅速拨通镇派出所所长电话，人命关天，请他立刻派车去竹家河片把陈月五接出来，开往城里。与此同时，他又给市人民医院打120电话，请求救护车带好抗五步蛇毒血清十万火急赶往田二河镇。两个方向的车在中途相遇立刻对伤者实施抢救。
“天路”上，一辆警车呼啸着急驶。一辆救护车闪烁着蓝灯一路狂奔。这是与时间赛跑，与死神拼抢，是对生命的尊重和敬畏，这才是“时间就是生命”的真正内涵。
通过众人天衣无缝的指挥对接和措施得力的营救，终于把陈月五从死神手中夺了回来。他康复后，特意去村部找到李文，无比激动地说：“李队长，你是我的救命大恩人，感谢工作队修的幸福路，这是我的救命路啊！”
无独有偶，村民黄大为在房屋顶一脚踩空重重摔下，妻子见状连忙打电话叫来几个村民，开着车火急火燎的往城里赶。路上，黄大为一直昏迷不醒。晚上9点钟，他被送进市中医院重症监护室抢救，几个小时后转危为安。医生告诉他的妻子：左胸腔9根肋骨和右手臂骨拆，内出血压迫肺部面积超过80%，如果再迟一两个小时送诊的话，病人必定窒息死亡。一家人庆幸黄大为的命大，也十分清楚这次幸运是与“天路”的修通密不可分，如果是过去靠人抬，没等抬出湾子就没命了。他们非常感恩党的扶贫政策，感恩扶贫工作队为竹家河修了一条“幸福之路”“生命之路”。
上访户
金河片区（驻村工作队一拖二的村）由三个自然小村合并而成，由于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人才奇缺，三年时间换了三任支部书记，最短的任期仅半年时间。由于主要负责人更替频繁，村里常常处于无人主事状态，因此造成了村支两委班子软弱涣散，不管事、不作为和乱作为的混乱局面。致使扶贫政策落实不透明、不公平，工程项目安排，不开会、不讨论、不公开，几个班子成员、甚至主要负责人私下悄悄处理了，从而群众意见大，反响强烈。于是，成群结队的金河人去镇政府上访告状诉求。有要易地搬迁的，有要危房改造的，有要退耕还林补偿的，有要进建档立卡贫困户的，等等。在金河村只要你想得出理由，就会去镇政府上访诉求。书记、镇长、副书记等负责人，大部分时间就是接访金河村的上访群众。
李文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此风不刹住，金河村的脱贫攻坚无从谈起。他给自己定下规矩，只要有人上访，他就去走访；只要有诉求，他就去想办法解决。
那天，李文去镇政府办事，刚走进办公室主任的门，工作人员像看到救星一样，忙说：“李队长，你来得真好，这是你们金河村的人，你赶快把他弄回去，老是在这里吵吵闹闹，烦死个人，害得我们搞不成事！”
七十七岁的谷成海，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村干部，因为违反了当时的计划生育政策，生了三胎，被撤了村干部职务，据他本人说，民兵捆他时挨了打，落下了一条残疾的腿。为此，他一直耿耿于怀，跑镇里、市里、省里上访告状。30多年，他从来没有停止过上访。在“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的特定环境下，谷成海几十年的上访之路，注定就是一条到处碰壁之路。
农村人倔犟认死理，一旦观念形成便顽固不化，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俗话说：牛犟损力，人犟损财。由于长年奔波在外，不仅家境穷了，人也老了，背也驼了，腿也更瘸了，连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说起话来，前面几句还在点子上，说着说着不是前言不搭后语，就是牛头不对马嘴。渐渐的，人们就不把他当正常人看。人们像躲“瘟神”一样躲着他。
李文笑眯眯地走到谷成海面前问：“老人家您好！有什么事？我们出去找个地方说，你的事情我来帮助解决。”
谷成海瞟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问：“你是哪一个？跟你去！”
“我是燕子村的第一书记、驻村工作队队长。”
“队长有个屁用！我要找镇里的书记！”老人瞥了他一眼说。
“你找镇里的书记搞么事？”
“找他要钱，中央给农村扶贫两个亿，都被他贪污了，我要找他要钱。”
李文一听此话，知道这人脑子有了问题，于是走上去双手扶着老人的手臂，说：“您现在肯定还没有吃饭，肚子一定饿了吧？，我带你吃饭去。”老人听说要带他吃饭去，便很顺从地跟着往街上走去。
“走走走，出去出去！”小吃店女老板看见李文身后的谷成海，忙跑过来把他推出店门。
李文转过身疑惑地问：“怎么啦，不做生意？”
“做、做。”她讨好地对李文说：“您请坐，我赶的是他，一个神经病、癫子。”
李文一脸不悦地看着她说：“他是我的亲戚，请你给他下碗肉丝面，再煎一个鸡蛋。”说着递给她20元钱。
女老板一听，忙点头赔礼说：“得罪，得罪。”
“做生意，来的都是客人。就是叫化子讨上门，你也不能赶人走啊，给一碗饭吃，这叫积德行善，会有好报的。”
服务员把面条端来了，放在老人的面前。看来老人确实饿了，拿起筷子挑起面条呼拉吸了进去，由于吸得太猛，老人呛着了，刚进嘴里的面条一下子喷了出来，喷得李文脸上、身上到处都是面条和油汤。剧烈的咳嗽使老人的脸涨得青紫，眼泪、鼻涕流了满脸满嘴。李文见状来不及清理衣上的污垢，忙扯下卷纸给老人擦鼻涕，一只手轻轻地拍着老人的背说：“老人家慢点，不要着急，我等你。”
吃完面条，他又带着老人来到街上猪肉摊前，割了两斤肉，又在商店买了点礼品，他决定亲自把老人送回家，顺便了解他的家庭情况。
很凑巧，谷成海的老伴、儿子、媳妇全在家。只是，对他这个不速之客，好像不太热情。见他进来，老人的儿子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你是哪一个？来搞么事？”
李文一脸笑容地回答：“我在镇政府看见你们的……”老人的儿子以为他是镇政府的人，没等他把话说完，一句硬邦邦的话顶了过来：“政府的，我们家不欢迎你！”受到如此礼遇，他也不急不恼，照样一脸笑容地说：“不欢迎不要紧，我就站在门外说，我是村里的第一书记、驻村工作队队长。”说着，他准备把礼品放进屋里。
“不把东西放进来了，没有哪个要你的东西！”媳妇语气生硬地说。
李文不紧不慢地说：“你们让这么大年纪的父亲天天往镇政府跑，总是想解决问题吧？像你们这样拒人千里之外，能解决问题吗？”
话说到这里，只见谷成海的老婆搬来一把椅子放在他身边。他顺手把椅子挪了挪对她点头表示谢意，然后又继续说道：“据我了解，你们的父亲完全是违背了当时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这在那个年代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有工作的开除工作，没工作的交罚款。”这时，儿子愤愤不平地插了一句：“怎么处理都可以，为什么要打人呢？几十年没有任何说法，这让谁能服气！”
“当时的一些做法和行为确实过火了，这是不对的。可话说回来，就是当时错了，过去了30多年，也没有政策给你平反啦！”说着，他情绪激动起来指着谷成海对他们说：“老人家今年都七十多岁了，刚才沿途走来都歇了好几次。他早上出门，晚上黑了好久才到家，整整一天水米没沾，你们做儿子媳妇的忍心吗？孝心到哪里去了？”
儿子、媳妇听着低下了头，无话可答。谷成海的老伴扯起衣袖擦了擦眼角，起身为李文倒了一杯茶。他接过茶侧身递给谷成海，说：“老人家你先喝，我知道你渴了。”老人嘴唇颤抖着没有说出什么，他把茶又推了回来，李文从他眼里看到了闪动的泪花。
“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不要在外面跑了，你自己吃亏，儿子媳妇也担心，万一出点事，是给后人添麻烦，现在国家对农村的政策这么好，一家人要尽情享受好日子。”他抚摸着老人的双手说：“我相信你绝对不是别人说的神经病，都是这些年的委屈造成的。把一切不痛快的事都忘掉，日子就会重新好起来。以后有什么困难找我，我会尽最大努力为你帮忙。”最后，他拍了拍老人的双手说：“老人家，对不起！这么多年让您受委屈了！”说完，他站起身向老人躹了一躬。
这时，谷成海含在眼眶里的浑浊泪水再也挂不住了。他无法控制地大声嚎啕起来，似乎要把这30多年的委屈、苦水全部倾泻出来。几十年了，他到处碰壁遭人白眼，很少有人把他当正常人看待。今天，终于听见有人对他说“对不起，让您受委屈了！”也许，他几十年锲而不舍的上访、碰壁、再上访、再碰壁，就只是为了得到这句话。
说来也真怪，从这以后，谷成海再也没有去镇政府上访了。李文时常去看望老人，给他家解决了一些实际问题，一来二往，一家人把李文当成了贴心人。
一段时间，金河片区的村民好像对上访告状有了瘾，成了习惯。别人都去上访了，你不找点事由去上访就成了“另类”。就连被国家全养起来的五保户也隔三差五的去镇政府上访诉求。刚来时，李文觉得太不可思议，五保户会有什么诉求呢？后来，他经过走访才知道其中原因。
金河片区有23个五保户，他们享受国家的特殊待遇：保吃、保穿、保医、保住、保葬。2018年，国家给出的标准是每人每季度1250元供养经费。
有这么几个五保户，每当领到供养经费以后，就三天两头聚在一起大吃大喝，没有计划，没有节制，不到一个月就把一季度的供养金全部花光，然后就天天跑镇政府上访吵闹。说什么供养金太少根本不够用啊！还要钱买衣服、买日用品啦！等等。他们的行为在村里造成了恶劣的影响，为了刹住这种歪风邪气，李文上门做工作，对这些好吃懒做又喜欢生事的人，他觉得必须重重地批评他们几句，绝不能让此风蔓延开来。
“五保户做到你们这个样子，还有脸面去镇政府上访闹事，我都觉得丑死人啦，是出整个金河片区的丑。国家把你们包养起来，不愁吃，不愁穿；想住养老院就住养老院，不想住就给你们建房子，你们好好想想，党委、政府在哪一点上亏待你们啦？
现在全镇脱贫攻坚任务重、压力大、时间紧，领导要忙的事太多太多，你们不但不体谅，反而无事生非上访闹事，给政府添乱制造麻烦。你们摸摸良心，对得起党和政府吗？你们再看看村里几户勤劳的人家，有像你们这样过日子的吗！”
在李文严肃批评教育下，这几个五保户自觉理亏，纷纷表示坚决改正以前的坏习气，再也不去上访添乱了。后来，李文经常去看望他们，问寒问暖，帮助解决日常生活中的困难。每次看望时都自己掏钱给他们买肉、买米、买油，就像自家的亲人一般，使他们深受感动，都暗下决心做个深受大家欢迎的好村民。
有一次，五保户蒋保成专门找李文汇报说：“李队长，你看我如今好勤快，自己种菜，打扫卫生，还学雷锋帮助打扫公路。”李文高兴地表扬他说：“这就做对了，平时搞点力所能及的劳动，做点好事，大家都会记得你，都会喜欢你，多好啊！”
把百姓当亲人啥都好办
“我们要把老百姓当亲人，把老百姓的事当作自己的事，什么事都好办。”李文在村支两委会上说：“我们不能总躲着群众，群众有困难时我们要去帮他们解决。不要与百姓计较对错，老百姓的错就是我们的错，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这些年，金河村上访的群众那么多，说明我们的工作做得很不好，他们已经不信任我们了！”
一些村干部甚至有的镇干部，对李文的说法和做法不是很认同，说完全没有必要这样迁就老百姓。现在老百姓怨气重，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就是欠管教！在无法要求所有人都认同的情况下，李文坚定不移地按照自己的办法去做事，试图以自己的方式方法去影响他人。
村民曾长才，几年前，全家搬到了隔着一道河的另一个村，条件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后来在清理复查的时候，作为识别不准确把他从建档立卡贫困户中清理出去，他很不服气，扬言要去上访告状。李文闻讯后和邓博专程去他家走访，给他宣传党的政策讲清理由。在得知周复全有个想法，想把他种植的水稻卖到这边来，因为这边收购的价格高。李文告诉他回去后弄清楚相关政策，看是否可行。
三年来，燕子村的村民每家都留下了李文嘘寒问暖的声音，他对每户的家境状况都了如指掌，还记满了5本厚厚的民情日记。他知道常住燕子村只有556户村民，还有104户住在外地，其中田二河镇街上住着55户。住在本镇其他村的有17户。他坚持一个原则，只要你的户口还在燕子村，不管搬到哪里，就是去了天涯海角，都要找上门去问清家庭情况，有什么困难和诉求。这可是个很需要耐心、毅力，又很艰辛的走访普查工作，因为不少村民举家离开后，几十年没有一点音讯，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找到他们就像大海捞针。
2019年9月20日，那是集中走访普查验收阶段，李文和许红兵、邓博两个队员，坐着一辆“麻木”车，行驶在崎岖的路上。这条只能通“麻木”车的毛荒路，他坐过几次“麻木”车，胆子早被吓大了，只见他站在车上双手紧紧地抓住车厢挡板，在一个农家房角拐弯时，他的头撞在低低的屋檐上，只听“咚”的一声，他仰身倒在车厢里，当场休克。另外几个人吓得面无血色，忙乱中，有的掐人中，有的摸脉搏，过了很长时间，他才慢慢地醒了过来。此时，大家都劝他去镇医院做检查，他摆了摆手。大约又休息一个小时后，他慢慢站了起来说：“现在好了，我们继续赶路。”任何人劝他都没有用。后来，镇领导劝他去城里医院检查休息，他说普查任务重、时间紧，不能耽误。
李文就是靠这种“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执着精神，找到了燕子村所有在外居住的村民。当他第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不少村民百感交集地说：“这么多年没有干部来看过我们，你是第一个，真没想到政府还记得我们，太感谢了！”
2019年春节刚过，李文和许红兵去给村里的五保户、老党员和上了年纪的老人拜年，老远看见73岁的五保户张开生正给几只鸡喂食包谷。他走上前打招呼：“张伯，过年好！您还认识我吗？”老人抬头一望，旋即脸上绽开了笑容，惊喜地握着他的双手说：“哎呀，我的的亲人来了，李队长快进屋烤火，今天就在这里弄中饭吃，好久没见了，真想你们！”
张开生老人几年前还是个浪迹天涯的流浪汉，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外流浪了多少年。无田地、无房屋、无任何收入，每年只是偶尔回村一两天，在乡亲父老面前刷一下存在感又走了。李文在走访普查中得知他的存在，于是吩咐村里经常出门在外的人员注意此人的行踪，一旦看到他立刻通知工作队。不少人劝他莫“捉虱咬”，就当失踪了。他却坚定地说：“只要他还活着，就是我们村的人，就要把他找回来，金河村的小康社会不能缺少一个人！”
终于有一天，李文走到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步履蹒跚的张开生面前说：“张叔，走，跟我回家去。”
“我没有家。”
“有，我们给你安家。”
李文和许红兵跑前跑后为他办身份证，申请低保，购买医保，为他修了新房。如今，老人在房前屋后种了蔬菜，养了几只下蛋的土鸡，日子过得安逸自在，有一种“种豆南山下，带月荷锄归”的意境。
燕子村有181个贫困户，哪家都或多或少有点难题急事，只要李文碰上了，知道了，总是尽自己最大所能给予帮助。他说：“他们就是我的亲人，亲人有难，我不能袖手旁观。”
贫困户张红的儿子、李佑翠的女儿、陈大兵的女儿、黄河清的儿子等考上汉川一中，为了鼓励他们努力求学，减轻一点家庭经济压力，李文每人给予500元作为奖励。村民何光辉、许太北的房子烧了，他分别慰问了1000元、500元。林春生、王家河做房子差钱，他各自给了1000元。贫困户王龙法买房子差钱，他帮了1000元，为管大新、王发传、金三等贫困户代缴医药费1000多元。
农村人有个风俗习惯，走亲访友不能空着手进门，以示对主人的尊重和对家中老人的孝敬。李文无论到谁家从来不空手，他说这是一种感情的交流。他的车上时刻都装有大米、食用油等生活必需品。端午节、中秋节慰问五保户，重阳节慰问老人，党的生日慰问老党员，春节期间更是他走访慰问的大好时机，村里随时都能听到他与村民们的欢笑声。
虽说这钱花在一个人、一个家庭不是很多，几十元、几百元，最多上千元，但是天长日久，日积月累，三年时间，他总共花出去了4万多元，这所有的钱都是从他自己的腰包掏出，从没有花过公家一分钱。这三年，他没有给过家里一分钱，没有给小外孙买过一件玩具。有段时间，老婆还曾怀疑过他的钱究竟用在了何处。后来再也没有责怪过老公，而且每当老公从乡下回来再次出门时，她都悄悄地往老公包里塞进一两千元钱。
李文把村民当亲人，为老百姓办实事，他的言行就像一滴滴甘露渗透在金河村村民的心上。大家没有怨气了，也没有诉求了，更不去上访告状了。村干部、工作队员都觉得现在工作好做多了，因为百姓信任你，有什么话向你说，你有什么工作要求，他都听你的，一呼百应，没有办不了的事。大家深深地感叹：谁说百姓的事不关你的事？其实，所有的事真的都关自己的事！
甜蜜的事业
随着基础设施的改善，村容民风的逐步变好，以及村支部班子建设日益增强，极大地激发全村百姓致富奔小康的热情。接下来，李文思考着如何让燕子村老百姓增收致富、快速致富、长久致富的问题。
燕子村有着丰富的农业资源，特别是这里大面积的油菜花，不使用农药，不存在任何污染。所以，这样纯天然材料酿成的土蜂蜜药用成分、营养价值特别高，品质非常好，是极具市场价值的纯天然产品。
土蜜蜂还有一个最大的优势，它不与养殖业争饲料，是一项投资少、干活轻松、老少皆宜、见效快的甜蜜事业。鉴于这诸多好处，李文号召全体村民大力发展养蜂业，没有资金，他负责联系小额贷款，没有技术，他请来养蜂专家、能手给村民进行养蜂知识培训，上门技术指导。
燕子村东湾的建档立卡贫困户陈先银，年已八旬，患有脑血栓、脑梗塞和痛风等疾病，五个儿子，其中一个是智障儿。看不到一丝希望的苦涩生活，逼迫几个健全的儿子逃离农村打工求生去了，剩下一个智障儿子陪他苦熬。看着他一家的贫困，连树木都摇头叹息。在漫长的日子里，他依赖抽烟提神苦熬。但无论日子怎么苦涩，黝黑的脸庞自始至终都显现着憨厚的笑容。他家离最近的农户也有五六里路，离村部有十多公里。三间木板房早已破旧不堪，只剩下两间半。
就在陈先银以为有生之年家境不会有什么起色时，脱贫攻坚的强劲东风吹进了乡村，他一家被定为建档立卡贫困户。从镇党委政府、村支两委到工作队，都积极为他出主意想办法，给予资金扶持和技术帮助。李文和工作队员曾多次来到他家，与他谋划致富途径。他们根据老人家所处的地理环境，鼓励他因地制宜发展土蜜蜂养殖，还请来养蜂专家为他传授新型养蜂法。
陈先银原本就是勤劳憨厚的农村人，有了工作队的大力支持和帮助，更加勤奋了。他说要抓住这大好时机大干几年，争取早日摆脱贫困的枷锁。第一年，老人养了45桶土蜜蜂，105只羊，种了30亩魔芋，年底收入近10万元，一年就脱了贫。第二年，他养蜂100桶，养羊120只，加上其他特色农产品，纯收入高达10多万元。尝到甜头的陈先银老人，劲头更足了，投资10万元把公路接到家门口，现在“麻木”车可以直接开到他的生态产业基地，他生产的绿色产品源源不断地运往村外。
当陈先银的绿色生态产品形成一定规模后，李文又回城里，四处为老人的土蜂蜜等产品联系商家找销路。在他的大力推介下，陈先银绿色生态产品成为各大商场超市的抢手货。他一时成了远近闻名的致富模范。为了让这个典型在金河村起到连锁反应，李文分期分批带着全村其他贫困户前来参观学习，这在贫困户中引起了七级地震般的反响。村民们在心底自问，同样的环境，一样的贫穷，一个八旬老人能够致富，我们不行吗？从此，金河村出现了比着养殖土蜜蜂的可喜现象。你家养了5桶土蜜蜂，我就养8桶，一定要超过你。
土蜂箱在一天天增多起来，燕子村的百姓在一天天富裕起来。2019年上半年，燕子村养殖土蜂总数已达1200多箱，按最低每箱产15斤土蜂蜜计算，18000多斤土蜂蜜可以给金河村百姓创造180多万元的收入，户平4800元，而这仅仅只是村民多项收入的一项。
命运之神总是眷顾勇敢者。2019年，陈先银更是大刀阔斧地干了起来，在原来基础上又增加50桶土蜜蜂。150桶土蜜蜂布满整个一面坡，鲜花盛开的季节里，到处都是成群结队的小精灵们忙碌的身影。闻着空气中弥漫的花香，听着漫山“嗡嗡”的蜂鸣，陈先银布满岁月沧桑的脸上像绽开出了一朵花，是那样的灿烂和醉心。今年，老人还养牛150头，退耕还林栽种了20亩七叶一枝花、贝母等中药材，估计全年收入将超过20万元。由于老人养蜂技术好，生产的土蜂蜜质量优，他还被吸收为市中蜂协会会员，经常向周边的村民传授养蜂技能。
如今，陈先银老人已在镇上建了新房，原来在村的居住地改成了他的绿色生态产业基地，全家人的日子过得非常幸福美满。他逢人便说：“庆幸自己赶上了好时代，感谢扶贫工作队把我带上了致富之路，实现了脱贫致富的梦想！”从他灿烂的笑容中可以看出，他对当前的生活是十分满意的，更对未来美好生活充满向往与追求……
发现绿色宝藏
在如何壮大村集体经济，使村民快速脱贫致富奔小康，李文与村班子成员谈论最多的话题就是发展产业。
燕子村有什么资源可以作为产业来发展？李文认为以前的养殖，现已成为夕阳产业。随着人们健康意识的不断增强，国家扶贫工作的普及深入，贫困迟早会消失。而普通的养殖，随着化肥、农药的大量使用，已经踏上了自我毁灭之路，人们越来越不敢随便养殖了。目前，一家一户养几桶土蜜蜂、养牛，仅仅只是解决暂时的温饱，暂时的脱贫，要做到持续长久致富，必须要有长效的产业发展项目，才能确保养殖村的未来。只有产业发展壮大起来了，才是给燕子村留下了一支永远不离开的工作队。
刚开始，当他提出要在燕子村发展产业时，不少数人认为是天方夜谭，甚至讥讽地说：“燕子村除了土地就是河沟，除了水稻就是小麦，有什么产业？除非你能把这几座土坡搬出去卖钱！”李文没有因为嘲讽而停止思考，终止脚下的探觅之路。大自然是残酷的，同时也是有情的，虽说为你关上一扇门，却会帮你打开另一扇窗，就看你有没有发现这扇窗的慧眼。
一天，在踏勘绿色产业资源途中，李文在湖北大悟县发现了一片野生茶树林。为他做向导的当地村民林成宝告诉他，野生茶树林可以移栽的。因此，他自掏腰包买了1000棵幼苗。他说：“这可能就是今后竹家河村最大的财富。”他努力控制住兴奋的情绪，立即联系货车运送到汉川市田二河镇燕子村。
经过几天的艰辛考察，李文有了大大的收获。他做了一个美丽的梦，梦见在茂密的茶树林里，生长着大片大片的茶叶。高大的树干，茂密硕大的树冠，呈现出勃勃生机，这可是让人怦然心动的啊。惊诧过后是无比的狂喜，他近乎疯狂地跳了起来，用手使劲地拍打着林成宝的肩膀，口中喊叫着：“燕子村的希望来啦！”
不久，几位来自孝感的专家学者钻进了燕子村考察评估：“茶树从大悟县的山区来，是不是适应这里平原的土壤和气温环境等必要的生长的环境，你们今后就会知道了。这里方圆百余公里范围无任何污染，饱含着大自然的精华，由于完全在自然环境中生长，其内含物丰富，无污染、无农残，品质特别优良”。
李文向镇党委政府汇报了自己的发现和想法，还初约算了一笔帐，如果野茶品牌做成了，仅这一项产品一年可达到千万元产值。开始，有人说他是癞蛤蟆打哈欠，这么多年还没有听说过燕子村有这么多的野生茶。为了说服领导支持，他带着镇长又去了一次大悟县实地察看野生茶。看到遍野的野生茶资源，镇长兴奋起来，似乎看到了今后全镇经济发展新的增长点，这将会成为田二河镇的一张闪着金光的名片。他当即向李文表示，将大力支持燕子村发展茶叶产业，希望他尽快拿出详细方案报党委政府讨论审批。
2019年5月，李文得到了镇党委政府的支持后，劲头更足了，无数次往返城乡之间找相关部门联系投资事宜。他在市经投公司汇报燕子村茶叶产业情况，开始也没有任何人相信一个村会有30多亩野生茶，认为他故意夸大其词，能有个20亩野生茶就不得了啦。见他们不相信，他掏出手机用野生茶照片和视频来证实。为了不使投资失误，市经投公司派人去燕子村全面考察野生茶资料。亲眼考察见证后，经投公司认为开发野生茶是一个很好的投资项目，首批投资10万元做前期工作。
近十年后的野生茶群落长满了田间地头，人根本钻不进去，别说上树采摘茶叶。新的驻村工作队组织村民对野茶树中的荆棘藤蔓进行砍割清理，使茶树之间变得宽阔敞亮，以方便进出野生茶林采摘茶叶。然后，工作队队长建议村支两委成立“茶业合作社”，对燕子村老百姓的野生茶林施行土地流转，进行统一开发、采摘、加工、销售、管理。目前，茶叶合作社已流转50亩野生茶，已开发整理出100亩野茶林。待前期准备工作完成后，市经投公司进行了第二次大投入，对野茶进行深加工，并且与早已名扬全国的“禅茶一味”达成协议，将整个燕子村的野生茶资源作为“禅茶一味”基地。通过“禅茶一味”的名气，把燕子村的野茶产业做大做强。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河西啊！想不到荒芜几百年无人问津的野生茶，现已成为燕子村老百姓发家致富的宝贝。村民通过野生茶土地流转之后，这茶还是自家的，只要把它管理好，不乱砍滥伐，按照国家的扶贫政策，每亩就有生态公益林补助14.5元，最多的村民仅此一项每年就是10000多元。然后，只要与茶业合作社流转了土地，就是合作社的成员，就享受每亩9元钱的分红。所采摘的新鲜野生茶叶，合作社按每斤60元价格全部收购。现在，仙野茶业合作社已吸收139户村民为会员，年创产值已达400多万元。
过去人们认为燕子村的重重困难是阻挡全村群众脱贫致富奔小康路上的“绊脚石”，如今在村民的眼中就是座座金山银山。
此前，李文在大悟县考察野生茶资源的过程中，还发现一种非常珍贵的资源，也是网上炒得很热的物种，它有一个很诱人的名字——金钱柳，又叫摇钱树，光听名字就知道它的价值非同一般。
金钱柳的叶子含有丰富的皂苷、黄酮、三萜、多糖等有机营养成分，具有很强的降血糖、降血压、降血脂、抗氧化、防衰老的作用，这是得到专家充分肯定的。因此，由野生金钱柳初春芽叶为原料，采用现代中药加工工艺与古法炒茶工艺相结合精制而成的金钱柳茶，是最好最有价值的预防“三高”的保健品。
相关资料表明，金钱柳是冰川世纪幸存下来的珍稀树种，被称为植物界的大熊猫，对生长的环境要求非常苛刻，土壤要富含硒，无任何污染，这样的条件仅幸存于深山森林、海拔1300——2500米红砂岩云雾山中。这种宝贝似的树种在大悟县不只是一棵两棵，一亩两亩，而是高达2万亩，这在全国范围里也是少见的。李文大概的估算了一下，按目前市场最低价格评估，每亩金钱柳可收入2万元，2万亩就是4个亿的产值。望着大悟县满山满岭的野生茶、金钱柳，李文情不自禁地笑道：“养牛、养蜂，只是星星之火，而开发野茶、金钱柳才是燎原之火，真正的大扶贫啊！”
引来金凤凰
几年前，一个叫何定三的外地人，来到这里租山地栽种人参。他曾经在武汉开办制药厂，后来把药厂卖了，来到燕子村种植人参。他说这里的环境、土壤、气候、海拔高度特别适应人参的生长。经过三年的开垦种植，目前，近百亩人参，已逐渐进入收获期。
李文得知此事后，如获至宝，开车20多公里，爬上地处海拔100多米的人参基地，与何定三亲切交谈，了解日常生活、生产中有什么困难。当他得知人参已进入收获期时，考虑到何定
三独自身处荒坡野岭，怕遭不测，当即给镇派出所所长打电话，建议对何定三本人及人参种植基地进行保护巡防。李文细致入微的关心支持使何定三深受感动，为表达感激，他主动提出合作，准备深度开发燕子村的有利资源，资金投入和药材销售全部由他本人负责，燕子村只负责提供土地和劳动力，也算他为燕子村的脱贫攻坚奉献微薄之力。李文做梦也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合作之意，正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当即表态回去就跟村支两委商量，促成此事尽早上马。他还对何定三说，为了药场今后的发展，建议修一条简易公路，老人高兴地答应修公路的钱他出一部分。也许是太兴奋了，那天，李文在何定三的简易工棚里度过了一夜。
在为燕子村寻找发展产业的路子上，李文的定位是“特色”两字，具有燕子村的特色。说白了，是别人没有的，或者是最好的。无一不朝着这一方向努力，他认为只有这样的“特色”产业才是燕子村老百姓，继脱贫之后奔向小康社会的真正出路，也才能在激烈纷争的市场中立于不败之地。为此，在寻觅特色产业的新路子上，李文从不放过任何机会，哪怕当时看起来是荒诞不经的说法，他也要弄个水落石出，探个真相大白。他说做什么事都要上心，机会总是留给有心人的。
那是2018年初夏的一天，李文在田二河镇街上无意中听人说起，这两天，武汉有个做水产生意的人要来考察，如果环境好，各方面条件合适的话，准备投资养殖冷水鱼。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文听后，立刻安排附近的村民，一旦看到有陌生人出现在路边上，就立马告诉他。
李文非常高兴地说：“欢迎张总来，我全程陪同你到处转转，看看燕子村得天独厚的环境，体验一下村民纯真朴实的风土人情”。他突然想起一个重要问题，问道：“张总，冒昧地问一下，办鱼养殖基地会不会对竹家河水质造成污染？”
张总笑着回答说：“这个请你放一万个心，燕子村这么好的生态环境破坏了太可惜。我投资的鱼养殖基地是目前最现代化的，对生态环境几乎是零污染。现在国家对这个方面控制非常严格，有污染的企业工厂根本办不了手续，早不是前些年的情况了。”
李文听他这样一讲，兴奋得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张总，今后需要怎么协助配合，你尽管开口，我们会全力以赴服好务。”
2018年，张总先后三次来燕子村。李文也不失言，每次都积极配合提供方便。这期间，他多次去镇政府就此项目进行游说，还和村主干一起带张总到镇政府与领导见面协商，取得镇党委、政府对此项目的支持。镇党委书记、镇长还亲自到燕子村同张总就鱼养殖基地的选址、土地流转、劳动力用工、合作形式等事宜进行磋商敲定。到目前为止，镇政府已将冷水鱼养殖基地申办立项书，送到市里相关部门审批立项。
李文心里正在思考着下一步规划，如果冷水鱼养殖基地办成投产后，他要说服村支两委成员，以“龙门出水”风光带为龙头，全面开发燕子村的旅游产业。他高兴地对记者说：“通过这几年的努力，燕子村无论是村支两委班子建设、基础设施建设、村风民风建设等方面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刚来村里时，无论你走到哪里，听到的全是消极埋怨的牢骚话，有的甚至是公开骂娘。后来，我们制定了《村规民约》《格言治家》和《家风家训》等一系列措施，将好的东西、好的习惯慢慢地灌输进村民的头脑中，并使它深深地扎下根。特别是我们把每个星期一定为农民学习日后，深得全村老百姓的喜爱，我们请来各方面的专家、技术能人讲课。村民们在这里学习党的扶贫惠民政策、文明道德规范、法律法规、农业科技知识，辅导村民怎么种茶、栽药材、养土蜜蜂等技术。我们村的养蜂土专家陈先银都在他的养蜂基地，向乡亲们传授自己摸索出来的成功经验和技术。”他越说越兴奋，记者完全被他的情绪所感染，进入到了他所描绘的场景。
一切与昨天一样，土地还是那些土地，水还是那些水。但一切又都与昨天不一样，今天的燕子村早已不是昨天的燕子村，在党的扶贫政策关怀下，通过各级领导的大力支持，村支两委的齐心努力和扶贫工作队的默默奉献，曾经令人畏惧胆怯的贫困乡村，正在悄然发生着巨大改变，随着燕子村一天天崛起，全体村民正迎着曙光朝前迈进，一条更加清晰明了的发展之路展现在他们面前，那就是“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作者：许德鹏）
